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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古剑奇谭][恭苏]四时五味·夏苦

古剑奇谭一游戏向,恭苏,《四时五味》系列第二篇。

上接第一篇四时五味·春酸,是 @琴与剑 三节征文活动的投稿XD

大家好!我又回来了!!!

这篇的中心可能和《提灯》有点重复,此外描写了板板很多世之前的样子,我思考了很久,现在看上去可能还是有点弱气,已经极力在挽救了,想好好描写一下为什么板板会变成如今这个板板、以及之前的板板是什么样的。

谢谢大家多多担待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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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树下花间,百里屠苏和方兰生面对面坐着,百里屠苏面无表情,端坐不动。

    “这都半个时辰了……木头脸你到底来干嘛?”方兰生抱着头,痛苦不堪。

    “再不说我就走了!我要做饭了!”他回味了一下,忽然发现有点口不择言,“不不不,这是我家,要走、要走也是你——!”

    话音未落,他忽然听见百里屠苏低低地说了一句话。

    “——啊?”

    半句话忽然哽在喉咙里,方兰生不可思议地看着他,好像晴天忽然落下一道霹雳。

    百里屠苏说:“你能不能教我做饭?”

 

    欧阳少恭勤于养生,作息良好,极少有贪睡的时候。两人在一起,十天之中有九天是欧阳少恭先起身。

    今天就是那十天中格外特殊的一天。昨夜睡得仓促,卷帘只匆匆放了一半,一到清早,已有熹微晨光透进来,在地上拖出长长一道斑驳灿影。百里屠苏醒转过来,刚想要抬手揉揉眼睛——便发现身旁的人仍在。

    欧阳少恭侧躺着,长发散了满枕,阖着双目。不知梦见了什么,欧阳少恭紧皱着眉头,像是睡得极不安稳,一双手环过百里屠苏腰肢,下颌抵着他额顶。平日里依偎厮磨也是一样的姿势,然而这一次却不同,欧阳少恭双臂收得极紧,将他牢牢锁进怀里,与平时温柔小心截然不同,就像是害怕他会跑到哪里去一样。

    隔着薄薄的衣衫,那人体温竟然是滚烫的。百里屠苏觉察出有些不对,便小心翼翼地探出一只手——谁知欧阳少恭在睡梦之中仍然敏锐之极,立时发觉怀中动向,误以为他要挣脱开来,手臂又收了收,眉间神色愈发不安。

    欧阳少恭这样子太过罕见,百里屠苏不敢再动,只好竭力将指尖一点点伸长,直至贴上近在咫尺的额头。触手之处热得灼人,而欧阳少恭按在他腰上的手掌却是冷冰冰的,两厢一对比,百里屠苏立时明白过来:原来先生竟是发烧了。

    欧阳少恭灵力高强,加之深谙岐黄之术,听说上一次生病的时间已经久到连他自己都记不得了。百里屠苏苦思冥想,才想起昨天下午先生说什么夏日炎热、不利午眠,就抱着沐零方相搬到临屋软榻上去睡,结果一热一凉,竟然就这么病倒了。

    欧阳少恭病倒之后,似乎性情也和往日不太相同,要更加缓慢呆滞一点,待到终于起床,就坐在床边沉思了很久。百里屠苏端着粥进来,发现欧阳少恭正在给自己号脉。

    “先生?”百里屠苏疑惑道。

    欧阳少恭摇摇头:“医者不能自医。”

    “我去请大夫。”

    “不必。”欧阳少恭道,“不过寻常内热而已,食疗便可自愈。”

    两厢对视半晌,一时寂然无语。倏忽,欧阳少恭披衣起身,将散乱长发一并全都拢到脑后,回身对百里屠苏微笑道:“也请少侠切莫担心,难道还信不过在下的分寸?”

    百里屠苏见他分明脸色苍白脚步虚浮,也没继续说什么,只淡淡道了一句“先生好好休息”,便出了门去。


    不愧是方家唯一的男丁,方兰生果然厨艺高超。

    琴川临夏潮热之极,厨房里却还生着火,灶上一只小锅,蒸气腾腾。氤氲的白雾里,已经变成老爷的方少爷毫不避忌地把长袖挽到了肩膀,持一只大蒲扇,一滴汗从鼻尖落到灶台上:“木头脸,不是我说你。这么长时间,你也没跟少恭学一学?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百里屠苏抱着满怀的药材,想了想还是决定保持沉默。

    方兰生难得使唤他几次,一听说是发热,立刻写了张单子,叫他去抓药,干脆再替旺财把菜也买了。百里屠苏只花了半个时辰,回到方家的时候满怀都是白术、黄芪、人参、当归,一只手臂挂着菜,另一只手提着肉,一袋粳米甩到肩膀上。

    他像一个活动的龙星商会一样走进方家厨房,方兰生苦恼起来:“这这这药……每样几钱就好,你怎么买了这么多?”

    百里屠苏道:“可是先生病重。”

    方兰生攥着蒲扇冲过来,百里屠苏连忙一闪,发现他原来是去烧火:“真没想到,少恭竟然也有生病的一天。”

    炉灶上的是一只小砂锅,模样秀气,容量亦不大。方兰生把所有下人都赶出了厨房,自己守着锅熬了一整天。水沸声响起,方兰生揭开锅盖,顿时一股沁人清香直直飘了出来,比之菜肴馨香,比之花草醇厚。百里屠苏瞥了一眼,锅中汤羹是半剔透的,不知是不是因着映在锅壁上,竟也显出些碧澈之色,不知是什么吃食。

    “……何物?”

    方兰生将一捧莲子下进锅里,又合上盖子,道:“这个啊?哦,荷叶莲子羹,能祛火。我娘子最近身体不好,我给她熬一些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“木头脸你这是什么眼神?难道你也想吃?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“那你是要学?”

    最后,百里屠苏离开方家的时候,把他刚买来的那些菜全都带走了。方兰生把羹盛出来,又把百里屠苏送到大门外,看着颀长的黑色身影渐渐消失在桥那头,肩膀上依旧扛着米袋子。

 

    来来去去,不知道辗转过了多少烈火飞尘。

    起初只是恍惚的,眼前浑浑噩噩尽是大片阴翳,而他在看不到头的路上步履蹒跚地前进,于黑暗中惶惑摸索,偶尔有流光飞快地掠过指尖,却又在他来得及抓住之前就率先消散了。

    周身仍然剧痛,从骨髓血脉一直痛进神识,火烧火燎。

    幻梦之中不知岁月流逝天地几何,仿佛囿于一个恒久的囚牢,难以挣脱,只有不断地重复下去。唯一能感觉到的也只有痛苦,想来还是因为魂魄生离的缘故,另一半被铸入剑中,时时刻刻受劫火焚烧,而留在他身体里的这一半,似乎也感觉得到恨意灼痛。

    怪物。怪物。仿佛听见有人惊呼,恐惧的喘息声在耳边炸响,脚步跑远了。眼皮沉重得睁不开,四肢亦绵软得无法移动,他像被钉死在砧板之上无处可逃,像怪谈里被识破伪装的精魅。千道目光都在他身上烧灼,充满滚烫的仇恨、猜忌与恐惧。那样的眼神他太熟悉了,像是在彻彻底底地打量着什么异族,没有一丝一毫对于同类的悲悯。

    喉咙干哑得发不出任何声音,他想要呼救,却只能够徒劳地剧烈咳嗽,由喉及舌全是新鲜的血腥气。

    彼时他始用渡魂之术不久,神魂肉体均要虚弱许多,灵力亦亏损不足,病痛对他而言自是寻常之事。为了时时刻刻把握自己身体状况,他便学起医术,几年下来也算颇有小成,便安定下来,开了家医馆。那时所用姓名早已忘却了,然而他却记得医馆后面有两棵高大银杏,每逢末夏,树梢还是浓绿,其果拇指大小,乳白色。兜一襟捣成粉末,可入药,止咳清肺。

    全村的人都晓得有位年轻大夫,医术高超,心肠又好。虽然生得一副文弱样子,气度却极为不凡。张家祖母的头风痼疾便是他医好的,村口李家的田地遭野猪踩了个乱七八糟,几乎颗粒无收,也是他分文不收,为李农户的小女儿煎药诊脉。

    日子过得平淡无波,银杏叶落了一季又一季。偶有意气风发之时,他甚至觉得天罚该是尽于此了,什么寡亲缘情缘,都做不得准。若是加倍用心待人,便也能换来别人的温柔相待。如果说至亲至爱总有反目一日,那么他再不奢求什么眷侣亲友,独身而居,只以一身医术尽心待大家好,是不是也能换来半生安闲?

    ……只可惜,人算终究不若天算。原来这罕见的半生安闲是偷来的,偷来的东西,总有一天是要还回去的。

    他魂魄特异之事,终被外来的灵巫偶然揭穿。灵巫不识得太子长琴仙人魂魄,一口咬定将他贬做妖邪,说是什么鬼祟,借了人的身子,苟且偷生。

    他医治过的张家祖母大着胆子问了一句:“若是鬼祟,总该要害人,他却医者仁心,这却又如何说得通?”

    灵巫戟指怒骂:“怪物!弄这些伎俩,还不是想要摄人魂魄、炼出内丹?”

    过了七日,全村集会,村长决定率领村中壮丁,去外村请来会抓鬼的道士,磨几把快刀,将这妖邪烧了、斩了,以绝后患。

    ——“管他救了多少人,怪物也是怪物!”村长如是说,“莫要同情他,非我族类,其心必异,他定是没安着好心。”

    而这一切他并不知情。他恰好染上要命的时疫,辗转病榻,已连离开居所的力气都没有了。天气渐热,食水亦渐渐用光,连绵不断的高烧和咳血已经耗尽了他全部的精力,全日里大部分的时间都在昏睡。虽说是炎日夏日,却只觉彻骨冰凉。偶尔清醒的时候,他也曾暗暗奇怪过,为何近来再无人踏足医馆半步?

    一个月前还是门庭若市,这时候却安静得仿佛荒坟。好像曾经那些感激涕零、涌泉相报,那些谈笑风生、迎来送往,全都是梦幻泡影。有一日他力竭倒下,无法再以自己之能去交换什么,便彻底失去了价值,像失去水分的树根等待枯萎。

    若是有人恰好惦念,能有一杯水、半碗粥,哪怕半句关怀问候……终究还是奢望太多么?


    医者不能自医。

    颅脑忽然剧痛,眼前景象缥缈起来,隐隐只看见簇拥着他的许多面容。来了,他们终究还是来了,不是来帮助他,是来取他性命。昔日言语,全都成了今时的刀剑,为首的道士燃起黄纸符,其后拿着武器的是张家的人,而李农户指着他的方向,颤声道:“大师万万小心,只怕此人不好对付。”

    像是在意料之外,又像是在意料之中,毫无惊讶。他想辩驳又想笑,却虚弱得发不出声音,血沫从嘴角涌出。

    非我族类,其心必异。却无人想过,既然真的是怪物,为何还会像人类一般辗转病榻,还会痛苦、会流血,会……悲伤。

    心底仿佛有野火燃烧,一星不甘,一星绝望,又有一星难以言说的愤懑恨意。除此之外,就是一点空茫,好像少了什么很重要的填补的东西。

    原来这些时光里,恒久不变的除了痛苦之外,只有他自己。行走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,茫茫跋涉……孤身一人,永无归途。

 

    不……不该是这样。

    他蓦地惊醒。

    那早已是很多很多年之前的事情了……劫火重生,而今他早已不是孤身一人。那么是否他终于可以彻底确定,即便有一日坚不可摧的外壳剥落,无论怎样孱弱茫然无措,都能有一人不离不弃?

    两半残缺,便能拼成一个完整的圆。在有他半身的地方,他——他们——都永远不再是怪物。

 

    “屠……苏……”

    猛然间他睁开眼睛,呼吸急促,冷汗湿透重衣。

    模糊的视线里,少年背对着他站在窗前摆弄竹帘的绳结,窗外灼灼月光洒落进来。他睡了一日,此时方醒虚弱、乍见明光,不禁下意识地抬手去挡,然而百里屠苏迅速解开了绳结,竹帘便簌簌几声摇落下来,室内又重归昏暗。

    方才梦到什么已模糊了,像是一些旧事,唯一记得的只有痛苦,此外便是刻骨孤寂。

    却是奇怪,恍惚间好像梦见满目葱绿,像是安陆县,每逢末夏,满城银杏都在风里摇曳,于青石街上投下斑驳的阴翳。炎炎夏日里,好像一切都因着这无数的小扇子而变得凉爽温柔起来。他威逼利诱,最后百里少侠还是扛不住,不情不愿地跳到树梢上摇果子。后来,满地都滚动着圆润乳白的小小果实,两人便和露兆丰一同捡拾,拿回房中,一半捣成末入药,另一半入锅煮至酥烂,桂花、蜂蜜熬成稠浓酱汁,淋在白果上,便成了安陆家常的诗礼银杏。

    欧阳少恭心下苦笑。自半身相伴以来,日子平淡温馨,极少有这样情绪起伏。这回病重,竟在梦中不自禁唤出百里屠苏名字。

    百里屠苏自然也听见了。他转过身,向床边走来,表情竟然是七分惊讶,三分迷惘。他顿了顿,有些不可思议地低唤了一声:“先生?”

    欧阳少恭赶紧合上眼睛假寐。百里屠苏并未因此放弃,反正也要睡觉,索性迎着走了过来。欧阳少恭习惯睡在外侧,他便在床前停下脚步,没有立刻上床,而是静静驻足,打量了一会儿。

    “先生看上去有些憔悴……不知是不是睡得不好。”百里屠苏忽然道。

    他又静站了半晌,才小心翼翼地爬上床来,脊背绷紧动作轻缓,生怕不小心将欧阳少恭碰醒。

    “我并未想到先生亦会生病,这一次确是极为心忧。”百里屠苏小声道,“今日去兰生家里拜访,带回了药,明日便为先生煎了服下,希望先生快些康复。”

    欧阳少恭这才恍然发觉,敢情百里屠苏竟然将他当成树洞了。少年平日里面皮极薄,便连情浓之时都往往羞于开口,却未想到这回染病,百里屠苏以为他尚自昏睡,竟然少见地对着他吐露心声。欧阳少恭心道这样再好不过,便索性继续假寐,呼吸匀长表情安稳,竟然装得滴水不漏。

     “不久前去翻云寨救沁儿的时候,同山贼缠斗受了重伤,先生为我治伤……”百里屠苏顿了顿,“兰生后来说,我昏迷之时,一直喊着先生名字。先生亦是……握着我的手不曾放开,这样即便在噩梦之中,也觉得安稳。”

    他像是无意之中碰到欧阳少恭冰冷指尖,忽然一愣,自言自语道:“……冷?”

    紧接着他觉得身上一暖,待反应过来的时候,少年已经蜷进他怀里,固执地用手臂搂紧他的肩和腰,腿与他的腿紧紧贴在一起,把他整个缠住,像是要用自己的身体将他牢牢地保护起来。少年体质属火,体温本就比别人要高,现在贴近他的身体,就像一整个夏天都萦绕在他怀中,那些病中的刺骨阴寒顿时一扫而空。他的头发散了满床,少年竟也耐心之极地轻轻拢了起来,小心不压到。

    “却未想到……先生在病中也会喊我的名字。”百里屠苏毛茸茸的头顶贴紧他的下颌,脸埋在他怀里,声音闷闷地传出来,带着一丝睡意,“本以为总是我一直依恋先生,然而也能被先生如此信任,屠苏……不胜欣慰。无论怎样,都定要先生安心。”

    少年朦胧睡去,并未发觉,有嘴唇落在他头顶,印下无声一吻。

 

    下半夜未再梦见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,虽然遍体寒冷,可是迷迷糊糊总觉得怀中窝着个滚烫的身子。有人一直紧紧抱着他,不肯松开手,执着又带着点傻气。于是昏昏沉沉之中他忽然放下心来,好像胸腔里空茫的部分终于被补上了,剩下真的只有安心。

    次日醒来的时候,已是日上三竿。他睁开眼睛坐起身,怀里的少年已经不知去哪了,床边还有换下的衣服。竹帘依旧低垂,唯有靠近门的地方起了一扇帘子,窗子推开一条细缝。今日竟然并不炎热,窗外团团浓绿摇曳,清丽鸟鸣娓娓而来,全然不似前几日那样闷热重浊。徐徐微风翩跹进屋中,风中卷着草香和远处书坊里的墨香,只觉新生一般神清气爽。

    床边手头有一盏药,像是百里屠苏刚刚搁下的,色泽醇黑,隐隐透出苦香,想必便是百里屠苏从方兰生那儿抓回来的药。欧阳少恭细细辨味,已知是治夏日伤寒的常用药。他将药盏端起来,本以为药是烫的,欲要吹凉,却恍然发现百里屠苏已经细心地将药晾过了,入口温温的。

    他一饮而尽,药汁灌入喉中。一时间,口腔里都弥漫着浓重的苦味,苦后又是无边的涩,喉底干痛,舌尖发麻,直冲天灵。

    即便如欧阳少恭这样和药打惯了交道,也禁不住蹙起眉头。然而他并未去饮手边另一盏的茶、冲淡苦味,而是静静坐着,细细品味口中苦药,仿佛强迫着自己去自伤一般。苦到尽处,却已经辨不出是什么滋味,好像人间百味都打翻在心里搅作一处,到最后只余那一种。

    是啊……草药苦,清火之物苦。可是无论食理药理,都忌讳一味过苦,否则于舌于胃,都是暗伤。都道食苦之人,久而久之,就再也尝不出何为甜了。

    又或是,习惯了清苦,才更不敢食甜,只怕尝到一点点甜头,就会彻底为之疯狂、惧怕失去吧。

    忽然他唇角微翘,不知想到了什么,竟是强自压抑苦意,流露出几分释然神色来。

    可若是换种法子来看呢?

    良药苦口,利于病。

    熬过所有的苦涩伤痛,才终能得见有一天,有一人相携相念,清风朗月,美满谐好。

    他放下药盏的时候,百里屠苏恰好端着碗进来了,瞄了他一眼,将手中的碗放在桌案上,没说什么。

    药已经喝完了,这却又是什么?他好奇望过去。

    是江南常有的消火汤羹,颜色却是碧透的。莲子是桃花谷里新摘的,由青刚刚转成成熟的玉白,正是最嫩的时候。莲子被剔去了清苦莲心,每只切成四瓣花的形状,煮得酥软,在汤羹中浮沉,又有一把鲜红枸杞点缀其间;而银耳几乎要熬化在羹中,捞起来是稠稠的透明之色。底下似乎沉着什么枯色之物,他以汤勺搅动,发现那竟是荷叶,想来和那莲子是一起的,原本丰润彻绿的叶片已经被煮干煮透,却也难怪连汤色都透出荷叶的清碧。

    他试着舀了一勺送入口中。

    无边的苦里,忽然绽开一点难以言喻的清甜。

    羹汤味薄香清,那一刻似乎连干涩喉间都清润起来,方才的苦药之味全被打散、冲淡,剩下来的只有那清香甘润,弥漫在唇齿之间,虽说清淡之极,却丝毫不觉单薄,只觉醇厚如酿,回味无穷。火候显然是到了,炖得银耳浓稠,枸杞绵软,捞起来如熬琼化玉一般,入口滑腻。再品到后面,方才尝出了荷叶微涩、莲子清苦,可是恰到好处,十足十的消火之意,未有半点难耐。

    然而却有些不对……荷叶、莲子,均是苦味食材,可是细细含在唇齿间品味,咽下去,舌底反而生出些莫名的微甜。那甜中带着些自然青涩,又不似冰糖那般尖锐。明明食材都看得分明,这下却竟不知道百里屠苏是怎样调味的。

    “少侠有心了。”欧阳少恭执碗微笑,“在下委实……感动之极。”

    百里屠苏被他看得有点不自在起来,脸颊微红,低声说了句“先生趁热喝完”,就匆匆出门了,像是又要躲到厨房里去。

    欧阳少恭也不急,一勺一勺将荷叶莲子羹喝完,待喝到最后,却微微怔了一下。

    碗底沉着一颗青梅。原来喉间的清润和舌底的津甜,都是从那里来的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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